一趟沒有行程表的旅行中,在約旦誤打誤撞加入了志工團體。

 

在進入敘利亞孤兒院之前,資深的志工跟我說明裡面的情況,她說:裡面的孤兒都是跟媽媽住在一起。

 

裡面的孤兒都是跟媽媽住在一起。

裡面的孤兒都是跟媽媽住在一起。

 

有發現這句話的邏輯衝突嗎? 當下我的靈魂有出竅兩秒鐘,因為大腦處理語言的細胞無法解讀這句話。

 

當地志工接著跟我解釋(把我的靈魂拉回來),在阿拉伯的穆斯林社會中,婦女在家庭的功能跟地位都比較不重要,婦女理所當然地不用工作,受到男性撫養。而當丈夫過世,媽媽不會像台灣的單親媽媽一肩挑起重擔,反而跟自己的孩子一起接受家族男性的撫養、如果沒有家族男性,那政府跟志工也要幫助。

 

用個譬喻,失去父親在他們的社會中,可能不是失去雙親中的一半,而是失去70%,甚至更多,因此社會才認為失去父親後就近乎是孤兒。

 

一個旅途中的背包客,在裡面做什麼? 勞力、賣藝跟違反交通規則

 

幫忙發放物資,拍攝照片,開車接送志工(當然是非法開的),還有用陪伴帶給孩子溫暖,看到外國人他們還是很高興的,為此我還突然學會了的摺汽球跟摺紙。

 

當我鼓起勇氣跟英國來的志工說能不能加入時( hostel隔壁床而認識 ),覺得他有點期待的問我學什麼的? 我可以想像在這種時刻,最急迫的是一些能真槍實彈上場的技能,像是醫藥專業、阿拉伯文、農業土木等等。但我只能不好意思地說MBA,救人如救火時,這項文憑有如打高空的廢紙一樣。

 

為了提升個人價值(志工也是要有競爭力的),我用極短的時間惡補用氣球折貴賓狗,以及色紙摺船、摺愛心、摺小球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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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難民孤兒院中是什麼感覺? 三十歲的男人卻難承受十歲孩子的情緒

 

這是一個充滿各種情緒的空間,而小孩會把情緒直接寫在臉上,我看到不同表情在孩子的臉上不斷變化,就像下面這張圖,有人在哭泣,有人在恍神,有孩子的眼神中透露出驚恐。不只是孤兒,還是戰爭中逃到異國的孤兒,他們的十歲,比我經歷過的三十年還激烈,我有夠成熟在心靈上幫助他們嗎?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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敘利亞戰爭孤兒很貧苦,每件禮物都是最好的一份力量? (這樣的想法過於簡單了)

 

看下面這張圖,拿了禮物的孩子展現三張甜美的笑容,單憑這個照片瞬間,我們會不會想像這是一個簡單的故事 『去當志工,發禮物,在我的陪伴下,孩子從驚恐中恢復了笑容,彼此帶著滿滿的愛回家』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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剛說了,不同的表情在孩子的臉上不斷變化,就在這些張笑容之前,只有一個孩子一進門就在笑,彷彿一看到志工,就想到過去與未來支持。

其中一個孩子,在這個笑容之前不久正在哭泣,怎麼哄都沒效,但拿到了禮物就破涕為笑,或許這孩子根本不知道今天是怎麼一回事,我們的關懷目前對這個孩子沒有太多的意義。

而還有一個孩子,其實不久前表情正露著一點慾望跟心機,每次志工來都是如法炮製,終於禮物到手了,於是露出滿意的笑容。請問這個一樣甜美笑容,我們能安心回家,覺得做了善事嗎?

 

只會摺氣球的志工,竟然質疑提供獎學金的善人

 

一位大姊有點粗糙的撒出自己帶的禮物,她是我昨天從機場接回來的一位女強人(自發帶來很多物資),幾乎全部的院童都在爭搶跟討好,隨著受到萬眾矚目,漸漸眼中散發著被擁戴的喜悅。

 

只要她一說謝謝,小孩就會搶著說Shukraān (阿拉伯文的謝謝),本來預設答對問題有禮物的橋段,結果變成逗弄九官鳥似的連發,例如30秒內連續喊10次謝謝,然後小孩回答,答對的人有禮物,但因為這種玩法全部人都在答,所以也只是一起上前爭拿禮物而已。

 

場面十分難看,但我在旁邊也只是疑惑,畢竟她帶了那多物資來,真的是有善心,也許只是不會控制場面,又一時高興迷失而已(我就是鄉愿)。但接下來的事,讓我毫無疑惑的厭惡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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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眾多小孩爭奪時,有一些小朋友卻默默的在旁邊吃剛發的巧克力,他們說只要有志工來,大家都會搶東西,他們比較瘦小,每次都很害怕躲在旁邊。

 

結果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,大姊開始全場奔跑,穿過瘦小的孩子這邊,用爽臉享受的大孩子們的追逐,以及造成的騷動,於是瘦小孩子們的身體跟手中珍惜的巧克力,就被踩在大孩子的腳踏下,我站起來像拔蘿蔔,把瘦小孩子一個個拔起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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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這一幕,我放棄了一開始的懷疑跟鄉愿,那一刻我認定大姊是壞人。但我這個想法在 一個小時後大翻盤,甚至自責。

 

過一個小時禮物發放結束後,女強人大姊把其中一個男孩子拉到一邊,這個孩子很得她的心,大姊說要負擔他到大學畢業的學費。

 

我心想,我是個屁呀,就算剛剛她行為很差勁(仍要註明,她的原點可能沒有惡意),但是她提供了學費,是實實在在的幫助。而我,充其量一個 『氣球填充手』,只是因為沒做差勁的事,就覺得能在心中質疑她,但我的實質貢獻也遠遠不如她呀。

 

我想起前幾天遇到的慈濟(我進入的是約旦志工團體,但巧遇慈濟的醫療團),有時候我們在鍵盤後面很正義,去質疑一個善行中有哪些重大瑕疵(也許是真的),但畢竟這個善行貨真價實的提供了幫助,而鍵盤後面沒有。

 

回到孤兒院現場,這位大姊很差勁又如何?難到要跟那個小男孩說:『剛剛提供獎學金的阿姨,滿差勁的,我們要拒絕她,然後希望你會找到下一筆獎學金吧,掰~掰~』。對善行的潔癖,不會是小男孩現在需要的。

 

此時此刻,對錯善惡的界線模糊了,我拿著相機拍下一系列 ''善行'' 的照片,我也想幫孤兒們討好她,不管實際上如何,也許這些照片會給孩子帶來更多份獎學金。

 

捐助者的力量是很大的,我是說破壞力。

 

來自富足社會的捐助著,挾著相對誘人的資源,走進一群不知道明天在哪裡的孤兒寡母中,就像上位者那麼有影響力,一但無法正確的發放手中的愛心,誘使孩子只能用搶奪、示弱、欺瞞來取得物品,這些孩子可能是以後敘利亞復國的未來,難道就用一些物資壞了他們的種子嗎?

 

 

這不是志工心得,這篇仍然是一篇旅遊分享

 

雖然我寫的義憤填膺,但得承認我不是因為很多愛心才來當志工(只有一般人水準),旅行到中東地區,當然最吸引人的就是敘利亞跟穆斯林的議題,志工就是深入這個問題的機會,而旅行中這類的因緣際會,往往就觸發自己心裡未探索過的一面。

 

旅行時藉由各國的差異,尋找外在感官的刺激與新鮮,歐洲人到亞洲看廟、亞洲人去歐洲看教堂、台灣人到約旦看沙漠,中東人到北歐看雪。

 

外在感官找差異,旅行時的內心也是,沒戰爭的就來感受戰爭,也來感受穆斯林。

 

閱讀更多:背包客尋找敘利亞難民家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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