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發現我們是外國援助者,敘利亞難民漸漸湧上,手中的難民證,激動講著我聽不懂阿拉伯語。接著開始有人抓住車門,情況在短時間內惡化,更多難民包圍汽車,有人幾乎鑽進車內。在我們緊急開車逃跑時,幾個男孩在踹打車身,彷彿在說,你們不就是來發救濟金的,給我是會怎樣! 為什麼她有我沒有?
從頭說起,今天要發放十戶難民救助金。
旅行到約旦首都安曼時,我加入了志工組織,這天的任務是發放每月救助金,給我們名單上從敘利亞逃出的家庭,這些家庭不在難民營中,而是散布在安曼較貧困的區域,大多是單親家庭。
每個到安曼的旅人,都會在城堡山上欣賞這密集的城景(下圖),這裡遠眺很有美感,但身處其中確不是如此。
下山身處其中時,那種混亂的街道交通,以及歪七扭八的建築構造,連走路都困難。我只是個剛安曼幾天,臨時留下的背包客,要在大街小巷中開車已經誇張,還要一邊尋找居無定所的敘利亞難民。 而難民家庭會暫時居住的地方,又比平常的街區更為混亂。
挨家挨戶找尋名單上的難民家庭,發現這裡建築根本莫名草率
我懷疑約旦的土木工程,都是沒執照在進行的,各種離奇的狀態發生。不是年久失修的緣故,那些怪狀,明顯是一開始蓋就發生的。我們穿梭於樓房之中,有時在樓梯間看到這樣的大裂縫(下圖),我遠看覺得是房屋毀損的情況,蓋房子應該不會留縫吧!
(除了大裂縫,也看到上方樓梯下緣並非直線)
然後,你看到縫前有個墊腳石時有沒有?(下圖),好像讓人走的台階。因為找不到名單上其中一戶人家口,我很不願意地想,該不會這麼可憐住在裂縫裡綣曲著吧?
結果,我在縫裡看到完整的大門(下圖)!! 不是在裂縫中綣曲著,而是別有洞天,裂縫中有一戶完完整整的住家,設到底是什麼鬼設計?
家徒四壁,隨時可能被迫遷徙
大部分的難民家都類似這樣,雖然沒有家具,但阿拉伯人光有地毯就可以代替很多家具了。也許是已有心理準備,我覺得能遮風避雨還不錯,只有空無一物是很辛酸的。
我們找他們很辛苦,一部份的原因也是她們常搬家,那種搬家是來不及好好跟你說換地址的倉促情況,或許因此這樣空無一物也是逼不得已的事情。
沉重的家庭負擔,每戶都有缺陷的孩子
在台灣如果看到有人家庭中,有一位有缺憾的孩子,我們都會為他們感到揪心,也隱約感受到後面龐大的經濟壓力,照護所牽絆的人力。所幸這種缺憾,在台灣並不是家家戶戶都有。
在安曼,我連續進入幾個難民的家中,每個貧窮家庭都有1~3個身心有缺憾的孩子,我完全無法想像,怎麼會有種難以翻身的生活。
每進入一個家庭,當地志工都跟媽媽說:記得妳還有幾個孩子,請他們一起出來呀。這些常常在見客時沒有出來的孩子,往往都是有身心缺陷的。在台灣的小康家庭若有一位缺憾的孩子,都很難負擔了,何況在難民家庭中,竟常常有好幾位這樣的孩子。
(圖中還有其他孩子沒有出來,但正常見客的孩子,其實都很漂亮。)
比核彈還讓可怕的生育觀念,近親通婚
這麼普遍的缺陷兒童? 又沒有核戰,又沒有越戰落葉劑,怎麼可能發生 ?
會有那麼多缺陷兒童的原因是,近親通婚。
除了生活比較封閉,不常跟家族以外的人往來外,近親通婚還有一個令人吐血的原因,就是為了省錢,中東地區嫁妝是一筆很大的負擔,近親通婚才不會財力流到家族之外。為了這種節省,造成那麼多缺憾,不知道哪個成本才高呀?
國高中時學過生物(或健康教育),說過父母基因差異大,下一代會比較優秀(反之亦然)。這種事我信,但覺得至少要經過長期的演化才會發生,在日常生活中不會有感受 (頂多就是覺得混血兒很帥而已),沒想到這天優生學的反例,就活生生在眼前震撼上演。
核爆的輻射也會造成的身體缺陷,不過那是戰爭,我們沒有辦法阻止彈頭落下。眼前的問題則是一個簡單的優生學觀念,發生在一個手機跟通訊都不是問題的地區,一項知識就可以阻止的事情,卻發生了,遠遠比核彈還令人遺憾。
不只負擔沉重,在宗教觀念下還難有收入
如果看過上一篇"背包客走入敘利亞難民孤兒院",都知道即使失去丈夫,敘利亞的媽媽也不會去工作養家。
我再去深究這個觀念的源頭,原來穆斯林教義說:男姓比女姓更有智慧並強壯,這個世界理應由男姓照顧女性,天生如此。這就不難明白,為何很難改變女性不工作的觀念。
何況,就算想工作,外面的工作環境也沒有女性的職位(因為很少女性出來工作)。還有媽媽出來工作,誰顧小孩? 則是任何文化下單親媽媽會有的困難。
幫蒙面的婦女照相,到底能照啥毀?
發放救助金時,為了對出錢的善心人士證明金錢流向,要附上難民親手拿到善款的照片。但我拍下面這張照片時,不禁望著媽媽們的全臉面罩莞爾,想說這樣拍能有什麼證明效果。
從上面這張蒙面照片也能體會,她們想出來工作,也有難處。連拿救濟金都不能露一下下臉了,面罩上眼睛的縫還不能被拍到,這樣進社會工作當然很難。(面罩不能拿下,也有重要的理由)
好心去幫忙,難民還危害到我們? 這樣對嗎?
不論是本文開頭寫馬路上被難民追趕,還是另一篇『背包客走入敘利亞難民孤兒院 』,可能都會覺得"好心被雷親",這些人是怎麼回事,很多志工會感傷:我怎麼對你,你這樣對我。
可以先想想,我們是想取得的一段美好慈善的回憶? or 還是要來幫助人的?
如果是前者,別到第一線,因為不可能成功的,難民就像每個群體一樣,人有好有壞,我們總會遇到比較粗魯的人。
如果是後者,一心要來幫助人的,我們何必計較遇到粗魯的人? 我們又不是前者。
我們帶著資源去那邊,代表那邊一定有絕望又不安的人,其中不安又粗魯的人會來爭奪,看到這些粗魯的人特多,是因為溫柔的人都被阻絕在後面。
而且很多時候,物資就真的被粗魯的人在前面奪走了,於是有些溫柔的人,迫於生存的危機感,也只好加入搶奪,這種人也無過。與其糾結,不如思考要如何避免劣幣逐良幣。
仔細想想,好像還有第三種人,像我只是旅人,就不是一心來幫助人,但有人在眼前還是能幫就幫。旅人也不需要美好慈善的回憶,任何反常的事情,就是旅程中可貴的記憶。所以沒有被這個問題困擾很久,我就像是一個旁觀記錄的人,反而很快整理出自己的脈絡。
閱讀更多:背包客走入敘利亞難民孤兒院